注销户口对户籍民辅警来说是最寻常的户籍业务,对当事人来说却是最痛心的事,来过世间的痕迹被一一抹掉,留下的人只能常念。
注销户口的男人是一个年过五旬的彝家汉子,头发稀疏,略微佝偻着背,看似身体壮实却又那么单薄,他俯下身仔细核对着注销登记表上的一字一句,眼圈已经红透,泪水注满了眼眶,哭声闷在嗓子里,泪珠到底还是沉重,顺着他眼角那可能是新增的几道皱纹一颗接一颗滚落了下来,他伸出那双饱经沧桑的大手,使劲擦着脸上的泪,倔强地不想旁人看出他脆弱的一面,可是紧跟着鼻涕也不听使唤的蠢蠢欲动,他不自觉地吸了吸,我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,看着他两眼空洞,万念俱灰的表情,我有些手足无措,我平生最不会安慰人,言语苍白,于是顺手给他抽了两张纸告诉他:“难受就哭吧,我很快能办好,你坐一下!”节哀顺变的道理大家都懂,可是允许和接受痛苦和悲伤才是对丧亲者最大的安慰吧,不管怎么安慰,哀伤都是必经的过程,只有经历透了,才能走出痛苦和创伤,毕竟我们都只是俗人。表情可以掩饰,可是难过不会说谎,他接过我手里的纸,抹了一把泪,嘴里一边抽噎着,一边哽咽地对我说:“是突然走的,什么都没来得及说,突然就走了。。。”这会儿眼眶里的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,顺着脸颊哗哗地淌落下来,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,我再次递上纸巾,他使劲擤了擤鼻涕,然后把纸巾攥在手里对我说:“谢谢!”我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,业务办理过程中,他再次提起一口气向我咨询:“社保卡要怎么注销?他们说要开证明,我不知道要开什么样子的证明?”,我停下来认真告诉他:“户口注销后,我会给你开具户口注销证明,除此之外如果需要我们协助你,我们能做的一定会义不容辞。”他愣愣地点了点头,业务办理结束,我需要按例回收他妻子的身份证,他双手拿着身份证,细细端详,我不忍打断他,突然他把身份证放回我桌子上,耸了耸肩,上牙咬了咬下嘴唇,再次表达感谢后如释重负般默默离开了。注销户口对我来说是最寻常的户籍业务,对当事人来说却是最痛心的事,此后有人长眠,有人长念。
古有北宋词人贺铸和苏轼曾在思念亡妻时悲痛写下“空床卧听南窗雨,谁复挑灯夜补衣?”、“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”这样千古流传的好词,少年夫妻老来伴,一眨眼是一天,一回头是一年,转眼就是一辈子。遗憾之所以遗憾,是因为它被留在了回不去的时光里,我们终其一生都没有学会表达爱,可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来日方长,更多的是物是人非,活在当下,及时行乐,与世界和解,有爱大声说出口,在未来的某一时刻,你会感谢当时勇敢的自己。
寻常的户籍工作中没有惊心动魄的抓捕镜头,也没有千里缉凶的高光时刻,但是却和群众联系紧密,小小窗口,微缩世间百态,坐看岁月漫漫,愿我们惜人惜物,浅喜深伴,舒悦流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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